“黛西，你说赫拉那个老女人是不是很奇怪？”

　　下课簌簌啦啦的收课本声音响起的时候，苏米从一边凑过头来。“怎么总像和我们学生有深仇大恨似的，说我们懒到死，恨不得期末考的时候让我们全都挂科？”

　　“哪有。”黛西摆出一张公关嘴脸。“赫拉教授只是居安思危。”

　　“人精你想多了吧！”苏米哈哈大笑。“世界毁灭了还是地球不转了要她来操心呀？拿我们和一群AI比，有意思？AI就是AI，给他一块蛋糕，他能感知的只有体积，重量，温度，重力。真正知道怎么享用，能在接到蛋糕的时候开心愉悦充满幸福的，只有人啊。”

　　“尊师重道。”黛西提醒道。

　　“知道啦知道啦！不过说真的，黛西。”苏米推搡她几下，突然想起来。“我真的很好奇，你都多少次上课睡到流口水了，到底是怎么一站起来，就对答如流的！”

　　“嗯这个嘛……”黛西想了想，踩在地面的叶子上，她脚步轻快，梧桐树的絮落满她的长裙。

　　黛西最后只好眨眨眼冲她笑了笑，转身分别。“你有没有听过中国一种古老的学习秘术，叫预习。”

　　“……哈?”苏米目瞪口呆留在原地。

　　预习。

　　黛西望着天边。那真的是一种很古老的中国应试教育里的做法了吧，在这个人均大脑开发高于17.13 ％的时代里，她其实，也从未试过。

　　但，这是黛西的一个小秘密。

　　“早上好，美丽的黛西小姐。”

　　当每天清晨，都会准时第一个来访黛西家的恩格列先生的声音响起时，黛西正蹲在门前花圃旁哼着传承悠久的那些著名小调，享受着温暖的水流顺着手腕一直往下，冲走那掩埋了她梦境秘密的泥土。

　　“早上好，恩格列先生，感谢你送来的美味牛奶。”

　　黛西从恩格列先生手里接过牛奶，指腹顺势在恩格列先生手腕上佩戴的小奶牛模型的额头上点了点，小奶牛萌萌的声音便响起，“签收成功，亲爱的黛西小姐，小奶牛祝您每天都这么可爱。”

　　恩格列先生一如往前地朝着她鞠了躬，露出光溜溜没有头发的头顶，然后转身离开。

　　“恩格列先生，你的皮肤涂层好像有些刮掉了，记得回厂的时候申请让他们帮你补补！”黛西看着那头顶一角裸露出来的某种锡色光泽，在身后冲着恩格列善意地喊道。

　　恩格利闻言站住，摸了摸自己被制造成善良的地中海发型的头顶，发现果然是脱漆了。“谢谢，我记住啦。”他转身扬着灿烂的笑朝着黛西道了谢，随后大踏步地继续去别家送今早从奶牛肚子里挤出来，最为新鲜的牛奶了。

　　黛西咬着吸管喝牛奶，视线却转移到花圃旁那明显翻新的土地上，那正是她又一次埋葬了梦境记忆的地方。

　　如果是人类，大约会很好奇黛西为何会满手的泥巴。可惜，恩格列先生是AI，他们并不被允许与人类有过多的主动行为，例如交谈，例如交朋友。或是……不敢与人类产生主动行为？哪怕，即使只是好奇的问上一句“黛西小姐，您的手为什么沾满泥巴？”

　　黛西如往常一样和母亲亲吻着脸颊告别，和父亲同时走出家门，分别朝着两个不同方向的路口分开去。黛西突然想起了什么，喊住了卫君卓。“爸，”黛西盯着他手里的公文包笑眯眯。“你们单位什么时候招人啊？我马上快要面临实习了。”

　　“你想来我们单位实习？”卫君卓问，旋即没得到答案就摇了摇头，“不行的，黛西，我对你的期望可不是这个方向。”

　　虽然大学分科这种制度早已在中国取消，大学生真正的择业和就业都是在毕业后才接触的，但卫君卓好像从来不希望黛西跟着涉足他所在的这个领域。

　　薪水低？还是工作辛苦？卫君卓不肯透露。

　　但是黛西知道他应该是热爱这份工作的，因为卫君卓都已经六十多岁了，好多他这个年纪的人，都选择了早早退休。

　　“不啊，我帮一个同学问的，我的方向是社会人文研究学家……对你们那一套才不懂。”黛西挠挠头，吐了个舌头。“我是有个同学家里就是搞科技的，但是他不太想在自家公司实习……”

　　“这样啊。”卫君卓这才笑了笑，摸摸黛西的脑袋，和蔼从他眼角叠起的皱纹里一条条渗透出来。“那还是可以考虑引荐的。不过女孩嘛，我还是希望我家的漂亮女孩以后从事轻松点的工作，不要太拼。反正有爸爸养。”

　　“哈哈哈，那可是你说的哦，老爸，可不要怪我以后一无是处！”

　　黛西笑着跑远了，一边跑一边想着，怎么吧这件事情对格林讲，然后大度地告诉他，不用谢啦。

　　黛西的生活一直挺美好的。很多人羡慕她，羡慕她的漂亮，羡慕她的聪明，也羡慕她总能对每个人抱之以微笑，好像世界上都是好人似的。

　　但是格林就曾经问：黛西，你从没尝试过紧张，从来不知道孤独，从来没经历过痛苦，对吧？

　　黛西：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你是个不紧不慢的奇怪姑娘。

　　形容的好像有点贴切？所以今天也会是不紧不慢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