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的簪子！我前几天才买的白玉簪子！啊啊啊啊！死狗去死啊！！！”女人的咆哮声传来。
“别咬我衣服！那是我的！”
院子外的人清晰听到西厢房里传来的喧闹声、狗吠声，以及噼里啪啦瓷器摔碎的声音。
“事出有因，本王冒犯了。”明钰书对吴知州淡淡说了一句，大步流星往院子里去。吴知州等人顾不上其他，紧随其后。
院子里唯余西厢房还开着门，云深深离门槛不过半尺。猎狗欢腾地从里头跑出来，将嘴里叼着的杏色长衫放在她面前，坐在地上甩着尾巴，讨好地望着她。
她拈起散发着淡淡香气的长衫，细细打量，看到红梅底下的小绣字，了然一笑。她抬眸往屋内一扫，最前头小屏风倒地，没了遮拦，房内陈设一眼扫尽。
衣柜里花哨衣服散落一地，有几件薄丝的被狗爪子勾拉得不成样子，从柜子外直铺到房门处。除此之外，还有那些五马分尸的首饰，惨烈得打眼。
女人们在房中不敢乱动，气怒地指着抬腿进来的云深深：“你是谁？这是你的狗吗？”
不等云深深回答，其中那个梨夫人对外高喊：“来人！快来人将这刁民和狗拖出去打死！”
云深深充耳不闻，从一堆衣裙上拿起一个完好的翡翠镯子，“诶？这个镯子和前几天我在宝阁看到的别无二致，就连石花的形状也一样，我记得好像是……十两银子还是五两银子来着？”
“知道贵重你还不敢动！”梨夫人凶狠地从她手上抢过镯子，忌惮地看了眼她旁边的猎狗，连忙退回去。
外头，明钰书顿住脚步，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吴知州，吴知州垂下眼睑，汗毛倒竖，手心发汗。
明钰书站在门口，明明看不清那些物件，还是装模作样地打量了一番，叹道：“吴知州，这些都是你家夫人们的母亲留下的遗物吗？可真多啊……”
“王、王爷……”女人们吓得“噗通”跪地，瑟瑟发抖。
“下官治家无方，请王爷责罚！”吴知州眼一闭心一横，兵走险招，跪地求饶，却把错牵到“治家无方”上。他侧过头严厉地看着女人们，“本官平时教导你们的可是忘得一干二净了？谁准你们……”
“这红梅长衫上的红梅下竟还有个‘玉’字，夫人也叫‘玉’吗？”云深深忽然将长衫丢给梨夫人，目光逼人。
“我、我……”梨夫人看到上面的字，脸色煞白。她从没注意到上面绣有小字。
吴知州心里咯噔一下，忐忑地看着明钰书，见他俯视自己，一如既往笑眯眯，只是那笑容意味深长。
原本有监察御史为他撑腰，他自信能掩盖罪行，找个理由离开纺州去其他州做官，可明钰书这一招打得他们措手不及，让他心里没了底。
加之监察御史辰时往万宝和路去，回来至少也是申时以后，他只能冷静下来，找借口拖一拖。
可明钰书怎会给他机会，直接笑着道：“吴知州先起来，膝盖留着待会到堂上跪。本王起初没打算管这档子事，但出去逛街的时候听到一些稀奇的事，遇到一些喊冤的人，本王脑子一热，就答应掺和了，这一掺和可不得了啊。你猜本王查到了什么？”
吴知州一个激灵，忙开口：“王……”
“本王少时就想有朝一日升堂玩玩，可一直没机会。正好今日机会来了，本王自然不能错过。”明钰书看着吴知州和李通判错愕的模样，袖子一挥，“来人！将吴知州和李通判请去大堂！本王要升堂！”
云深深见此，热血沸腾，好奇地跑到明钰书旁边，眼里闪着光，“哎！明钰书，你要自己升堂吗？”
“监察御史不在，自然由我代劳。”明钰书微微侧低头，嘴角勾起。
“你会升堂吗？”
“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吗？年少时我闲来无事就会去看县令升堂，想着以后我金榜题名，就算不能拿个前三甲，好歹也做个县令，升堂这事早些学学也好。后来成为王爷，哪会有升堂的机会。今日捞着机会，我怎能放过？”
“虽然你没了升堂审案的机会，但好歹走狗屎运成为了王爷，这是世人羡慕不来的。”
明钰书自动屏蔽“狗屎运”三个字，抬起下巴，打开折扇，很骚气又神气地扇了扇，却听云深深下一句：“不过世人有句话说，做王爷要是得变得眼半瞎，那还不如不做。”
明钰书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看云深深那天真烂漫的模样不像是故意说的，可为什么他在她眼中看到了报复的意味？报复他说她和狗一见如故？
想到此处，明钰书重新扬起微笑，在袖中摸了摸，拿出一个光滑白瓷瓶递给云深深，“这是我前段时间做出来的糖豆，我觉得挺好吃的，送给你吃。以此感谢你今天帮我。”
“糖豆？”云深深打开瓶塞嗅了嗅，淡淡的香草味让人心旷神怡，她见里面才两三颗，嘟哝道：“真小气。”
“等你回绣庄后尝尝，若是喜欢，我下次再给你做。”
云深深将瓷瓶放进怀中，大步向前，没注意到明钰书眼中闪过的精光。
州衙外面传来擂鼓声，其中夹杂着男人的叫骂声，依稀可从中听到吴知州和李通判的名字。
明钰书一行人越往外走，那声音就越清晰。
后面的吴知州时不时对着明钰书后脑勺辩解几句，李通判不善言辞，只能不断喊“冤枉”。明钰书嫌他们吵，让人拿俩馒头堵住他们的嘴。
到大堂后，明钰书吩咐人去开大门，放外面百姓进来看热闹。
吏役纠结道：“都放进来吗？”
“难道你想放一半留一半？”明钰书反问。
吏役语塞，开了衙门。
大门一开，外面鼓声停止，所有人如狼似虎冲进来，若是有人不慎倒地，定会被踩得一命呜呼。吏役们往旁闪躲，逃过一劫。
大堂内，明钰书神气地往堂上一坐，放下玉骨扇，握住惊堂木，只等吃瓜群众就位。
云深深和宋长祺在他左右站着。前者好奇地打量案上物品，好几次忍住伸手的冲动，后者看着涌进来的百姓，警惕地握住剑柄，唯恐有歹人混入，迫害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