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式皮卡，帅的一比，可我没想到限行来的辣么快，提车才俩月，政府就颁布了蓝牌皮卡市区二环内6：00～22：00禁行的通知。如果想进市区，还需要办理通行证和营运证，再喷字、贴反光条，我有幸在车管所目睹过一辆喷完字的猛禽，当时都快被它的样子蠢哭了，那感觉就像看见颜值与肌肉并存的海总正高举着雷神之锤刺啦刺啦放电，狂霸酷炫吊炸天，一转身，大红披风上印了四个字——“六级木匠”。
所以，我平时把车停在刘曦蔓的修理厂。
她从西北带出来的小学徒林凯，现在俨然已经是厂里最资深的大师傅了，领着五六个工人正忙得热火朝天，见我下了车，矜持地一点头：“回来了，瓦砾。”
我抡起半只羊朝他脸扇去：“逆子！叫姐！”
林凯眼疾手快，一把接住羊腿，嬉皮笑脸地跟我道谢：“谢谢姐！”接着转过身向大家展示：“伙计们，好好干，今晚加餐啊！”
李大腾打车送我们回家，我掐指一算，今晚孙大圣有课，于是直接去拳馆。
把我们送到“逆袭吧博击俱乐部”的门口，腾哥还要赶回去看媳妇。我让他带上半只羊回去，他一开始还不好意思收，在门口跟我推让半天，说是不爱吃羊肉，嫌味儿膻。最后我急了说，没让你吃，拿回去给怀孕的安雁卉补补身子。他二话没说，扛走了一头整羊……
孙大圣见到代绍飞时，十分惊喜，可能因为他左右手各拎一只羊。
——虽然这孩子不怎么爱说话，但是当壮丁使唤，会发现意外好用，瘦归瘦，吃饱了以后还挺有力气。
“安老板……不，安爸爸！又发福利啊？”
孙大圣平常无肉不欢，兴奋得直搓手，大步上前就想接着。
我赶紧把那堆白条羊挪远些，不让他碰，正色阻止：“这是老胡他们的，你那一份我直接带回家，让端木给你炖点白萝卜枸杞，下班回去就有得吃了，滋阴壮阳。”
“想得太周到了！您比我亲爹都亲！”
孙大圣这人，你亏待他哪儿都行，就不能亏他嘴。
“大圣，有个事，这孩子托你照顾半天。”
“孩子？什么孩子？”孙大圣一愣，经我再三眼神示意，他才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向代绍飞：“老妹儿，你是在逗我？谁家孩子比我还高半头？莫不是姚明的孩子？”
我把他拉到一边，简单交代了返程途中解救未成年人的经过。确定年龄才17之后，孙大圣一转身，对着代绍飞的肩膀、胸腹、腿肚和臀大肌又摸又捏又拍，就差趴下嗅一嗅大脚丫子了，随即啧啧称赞：“小小年纪就长这么高，身材相当不错，手腕过裆，臂展也不错，核心和全身小肌肉群都挺扎实，是块好材料，就是饿瘦了，把他喂到100公斤肯定有前途！喂，小伙子，你想不想跟我学散打？”
“不想。”
代绍飞回答得迅速利落，毫不留情。
几个学员在旁窃笑，孙大圣怒了：“嘿，你这熊孩子——”
“大圣，控制一下自己，我都给他安排好了。”我笑了笑，眼看时间不早，飞快地布置任务：“七点左右，黑曼巴篮球馆有个外号熊大的教练来接他，在那之前，你帮我做两件事，第一，带他去剪个头发，拾掇精神点；第二，带他去买个手机，号码发给我。”
孙大圣不太情愿：“你这刚回来，又要去哪？”
“我有点事，去趟上海。”
“哦～”孙大圣怪腔怪调地哦了一声，报以贼笑：“明白了，去找你未婚夫。”
我很意外：“你们都知道了？”
“可不咋地，你俩那视频在网上老火了！你说你俩，闲不闲哪，求个婚整出那么大动静，把我媳妇看哭了我还没找你们算账呢！”
——果然，法务部那人说得不错，视频上热搜了。
我扶着额头静了静，心中喜忧参半，此时更觉得见一见公司法务迫在眉睫，于是飞快地嘱咐孙大圣：“记住，你要亲自把他交到熊大教练手里，千万别把人弄丢了！我当年也是他这个年龄被人欺负才离家出走的，要不是运气好，碰到杨叔，如今混成了什么卵样我自己都不敢想。”
“懂了！”孙大圣摆出严肃脸，“安老板，你放心去吧！”
我转身就走，代绍飞亦步亦趋跟上来。
孙大圣一把揪住他后背心：“嘿，你往哪跑？！”
我叹了口气，回过头，正看见代绍飞急赤白脸在拼命挣扎，想甩开孙大圣铁钳般的双手：“你别拽我！松开！你凭什么限制我人身自由——”
对于少年的挣扎，孙大圣麻利地施展一个制服技，轻轻松松让他下巴贴地动弹不得。我了解大圣的倔脾气，只要他答应了的事，不择手段都一定会做到，论固执，他这辈子从来就没输过。
看着忿忿不平犹在扑腾的代绍飞，孙大圣讥讽地笑出声来：“嘿嘿，还是落我手里了吧？就这小身板还想跟我比划几下？你可拉倒吧！别说你个小叫驴子，山里黑瞎子我都能给它揍老实了！我为啥限制你人身自由，你自己心里没点B数吗？半大小子，不受管教，除了祸祸社会还会干啥？我是给安老板面子才骂你，要不早削你了！这虎了吧唧熊孩子到底谁家的？瞅这埋汰样儿就知道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知道东北大鹅怎么叫吗？”
他伸长脖子模仿鹅叫：“该～！”
东北人说话嘴皮子利索，又逗又贱的，代绍飞一时被他骂懵了，脑子可能还没转过弯来，想不出反击的话。
我让大圣松手，代绍飞迅速站起身，气恼地瞪着我说：“我不想打篮球。”
“那你想干什么？偷鸡摸狗？回传销窝点去挨揍？”我板起脸训斥，眼瞪得比他更大，见他默不作声才缓和态度，“你这身高，不学篮球可惜了，熊教练人不错，你试试吧，万一喜欢呢？”
熊大是黑曼巴篮球馆的头牌教练，本市篮球界风云人物，我专门托人联系上的，电话里还特意叮嘱了对方，这孩子身体条件不错，但以前可能没机会接触篮球，所以是零基础学员，拜托教练一定要对他耐心点，多教教基本功。
代绍飞似乎对学篮球有抵触心理，但我坚持：“我一天后回来，有问题等我回来再商量，OK？”
他于是没再说什么，低下头不吭声了。
经过这两天一夜的相处，我大致对他了解了一些，这孩子外表冷漠坚硬，像块焐不热的臭石头，但本性并不坏，甚至有点小乖，害羞又黏人。我第一次摸他头发的时候，刚一举手，他就习惯性抬手要挡，动作熟练得让人心疼，似乎经常挨打。
从那之后，我经常出奇不意摸他头发，就像训练流浪狗一样，让他对人类产生信任心理，不再害怕有人对他抬手。
“要听教练的话，还有，拿到手机，第一时间把号码发给我。”
摸个头，回家。
这趟主要送羊肉回去，顺便换身衣服，然后赶去上海见那位公司法务。
在楼梯口，正巧撞见端木希鸣站在门外跟三个男人吵架，门还开着，我生怕家里两只猫趁乱溜掉，不由分说抡起冻羊腿把他们轰出去，赶紧关上门，问端木是怎么回事，她都快气哭了，原来她今天在闲鱼上卖了点东西，谈好价两百，结果上门三个大汉，一百五硬要搬走，简直是抢！
我苦口婆心劝她：“你家不差那钱，以后别冒这险了。话说回来，你少剁几回手，就没这么多二手货要处理了。”
“都是年中大促买的，包邮啊，四舍五入就是不要钱的！”
她虽然嘟着嘴，但圆圆的腮边明显有一枚笑涡，川妹子撒娇那个甜甜的口音，连我一个女的都把持不住，只能无奈叹气。
“你脸咋了？这是什么仿妆？”
端木关心地望着我的脸。
我摸了摸眉骨上的创可贴，苦笑一下，说了句“摔的”敷衍过去，进房翻衣服。
女生就是心细，刚才我碰见过修理厂小林，和孙大圣也打过照面聊过天，没一个人问我脸怎么了。这让我回想起第一次跟杨大烟枪去吃烤鸭的时候，回家照镜子，才发现有一坨酱沾在脸上，老杨还振振有词地分辩：谁知道是不是你脸上长的痦子！
“瓦砾，我才发现，淘宝上还有收破烂的，可以选择同城上门收废品耶！”
端木离井离乡跟孙大圣来了槐南，朋友所剩无几，似乎只有我和刘晞蔓了，这次我们俩全都去了纳莫山，好久没有见面，她一个人在家应该也是无聊得紧。我进房间换衣服的时候，她就守在门外面叽哩呱啦说个不休：“你知道吗，淘宝上还有陪唠嗑的、代撕逼的、帮祝福、帮表白、帮道歉、帮劝架，我感觉不久以后就有赏金猎手帮着杀人了……”
这姑娘是淘宝超级会员，干过许多蠢事，说来可乐。
——有次外婆无意中说起来，露台上的秋菊蚜虫泛滥，但不想喷杀虫剂。端木灵机一动，想到了万能的某宝，花30块钱买了10只活体七星瓢虫。结果蚜虫吃完了，七星瓢虫还活着，只好又上淘宝花20块钱买了2000只蚜虫回来喂养，为它们养老送终。多亏这些瓢虫都没有生育后代，否则她至今还在囤蚜虫。
——买了一支防磨膏，为了检测它的效果，她特意买了一双磨脚差评最多的高跟鞋。
——听人安利，购买了一个扫地机器人，平时效果还行，有天小蓝猫蓓蓓偷吃洋葱呕吐，然后扫地机器人就把这一摊呕吐物均匀地散布到了房间的各个角落。
……
“对了，淘宝还有送花寻人业务，你有没有什么失联多年的朋友？”
端木兴奋地问我。
“没有。”
“再想想嘛，你去过的地方那么多——”
“那还真有一个。”我从衣领里捞出头发，想了想，“你试试帮我找一个小哥哥，大概30岁，以前的手机号码已经停用了。”
“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我们姑且先把他称为‘话费哥’，是充话费认识的。我很多年前就跟他失去联系了，只记得他家的大概地址，还有知道他上过哪一所大学，但是电话已经换了，能找到吗？”
“我试试看啊，先搜索他所在地方……然后订一束花，要求必须亲手送到本人手里……电话没有，让卖家自己想办法……”
她还在琢磨，我已经飞快地换好衣服，撸个淡妆，趁时间不算太晚，出门赶路。
上路之后，我打了个电话联系那位公司法务，等了很久，他才接听，而且声音十分疲惫：“不好意思，安总，我已经辞职了。”
“为什么？”
“还有，我的权限也被降级了，文件没法带出来，很抱歉。”
“什么意思？”
我稳稳地刹在路边，前方灯火辉煌，似一片金针泼来。
“安总，公司内部一定有人在针对你，请务必多加提防。以后，咱们也别再单独联系了。我言尽于此，你自己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