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失而复得

作者:小述|发布时间:2017-06-14 10:32|字数:3580

因为刚刚打了一个不小的胜仗,游击队员们显得十分开心和兴奋,再加上几路人马会合在一起,人数已经接近了三十人,行军路上显得热闹了许多,相比之前也要安全了许多。

可是,热闹和开心都是别人的,叶子预还在因为丢失的书稿而失魂落魄,甚至都有些精神恍惚了。同时,也因为逃跑事件的影响,新人叶子预成为了大家共同鄙视的对象,一直没什么人愿意搭理他,正好,现在的这种情况,叶子预也不想搭理任何人,况且这些游击队员都和古胜男一样,和他也聊不到一块儿去,估计说不了几句就要翻脸,还不如让大家谁也别理他,就让他一个人默默地伤心绝望。

第二天的中午,赶了差不多10个小时路的游击队终于肯停下来休息了,大家拿出了随身携带的水和干粮,补充体力。叶子预一个人坐在人群的外面,脑海里一遍遍地回想着,自己丢失的那半部未完成的书稿的内容,依然没有人搭理他,也没有人来给他送吃的喝的,就好像他是个透明人似的,就连先前吵着闹着要审判他、枪毙他的古胜男,此刻也已经把他忘到了脑后。

直到午饭差不多快吃完了,正在一边吃东西,一边和同伴们说笑的白发中年人才一眼瞧见了形单影只的叶子预,他起身朝叶子预大步走了过来。叶子预瞧见了这一幕,却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从游击队员们的谈话里,他已经知道了,这个满头白发的中年人和古胜男一样,是另一支游击队的队长,名字叫做赵大刚。虽然两人刚见面,赵大刚就救了他一命,但是叶子预心里猜测,赵大刚肯定和古胜男一样,对他没什么好脸——他和古胜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古胜男还救了他一命呢。

谁知道赵大刚来到他的面前,却把手中的面饼递给了他。叶子预愣了一愣,有些不敢相信地接过了面饼,拿到嘴边,却犹疑着半天不敢咬下去。这时,让他更加意外的事情发生了,赵大刚径直坐在了他的身边,伸手揽住了他的肩膀,大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故意很大声地说:“行啊小子,板砖耍得不错嘛,就连小鬼子这一片儿的第一神枪手,都被你两板砖给拍死了!”

赵大刚这话一出口,周围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大家都直勾勾地扭过头来,直勾勾地盯着叶子预,盯得他心里直发毛。

“他……打死了石田忠树?”古胜男用不敢相信的口吻问。

“是啊,难道我没跟你说吗?就那么两板砖!”赵大刚笑呵呵地说着,模仿着叶子预当时的动作,挥舞着右手,“啪啪啪几下,石田那个狗niáng养的,脑瓜子都给拍烂了!”

赵大刚的这番话,让叶子预一下子就回想起了当时的场面,想起了那个日本人血肉模糊的、稀烂的脑袋,他一点都没有感觉到光荣或是威风什么的,心里反而涌起了一阵后怕、恐惧和恶心的感觉,忍不住一阵干呕。

赵大刚扭头怜惜又略带鄙夷地瞅了他一眼,伸手轻轻拍拍他的后背,笑呵呵地说:“快点吃吧,我们马上就要赶路了。”说罢,起身大步走开了。

赵大刚反常的举动,让叶子预的心里涌起了一阵久违的暖意。古胜男等人,还在怀疑地盯着他,那些怀疑的目光,让他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自在,干脆背过身去,狼吞虎咽地吃起了面饼。

已经记不清多久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了,如果一直强忍着继续饿下去也就罢了,可是真正等身边有了吃的,饥饿如同惊涛巨浪般汹涌袭来,叶子预三下五除二就吃掉了一整块面饼。

叶子预满足地摸了摸肚子,转过身来,好在大家没有再继续盯着他看了,而是各自收拾东西,准备出发了。叶子预也支撑着从地上站起来,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掠过人群,瞧见了那个被日本人割断了舌头的漂亮女孩,楼姑娘,正腰背挺直地坐在一块干净的白石头上,安静而入迷地阅读着一本书。

书?他们这些人的手里居然还有书?

叶子预心里暗暗揶揄着,忍不住好奇,微微侧过身想要瞧一瞧书名。他的目光,落在了书的封面上,顿时全身一震,仿佛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凝固了——那是一本儒勒?凡尔纳的《海底两万里》!原本早已经疲惫不堪的叶子预,顿时“噌”的一下跳了起来,如同一阵旋风般冲过去,一把从楼姑娘的手中抢过书,激动地大叫:“这是我的书!”

叶子预粗鲁的举动把楼姑娘吓了一大跳,更是一下激怒了周围的游击队员们,四五个游击队员“嗖”的一下就跳了起来,上前就把叶子预团团围住,古胜男更是直接上前一把揪住了叶子预的衣领,气势汹汹地怒吼:“你凶什么!”

赵大刚见状,忙从地上拎起来一个包裹,跑上来护在叶子预的面前。“别激动别激动,都那么激动干嘛!胜男,你松开手,你先把手松开嘛!”赵大刚费力地掰开了古胜男揪住叶子预的手,又扭过头冲叶子预解释,“你的东西在这儿,我给你拿回来了,这一路上光顾着高兴和赶路了,都忘了跟你说了,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还你的破书!”古胜男从赵大刚的手中抢过包裹,没好气地一把扔到叶子预的怀里。

丢失的包裹失而复得,叶子预什么都不管了,紧张地打开了包裹,检查里面的东西,还好,还好,他所有的书稿和藏书都还在。叶子预如释重负地长长吐出了一口气。

“德性!”古胜男犹自愤愤不平,和其余的几个游击队员各自散去了。赵大刚无奈地笑了笑,像个安慰小孩子的长辈,揉了揉叶子预的脑袋,也走开了。

叶子预抬起头来,才看到了面前的楼姑娘,对方正一脸抱歉地望着他,似乎在为自己擅自拿了叶子预的书而道歉。叶子预回想起自己片刻前粗鲁的举动,顿时不禁羞红了脸,这个可怜的姑娘刚刚遭受了如此的厄运,自己还这么粗暴地对待她,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对不起啊,我刚才太激动了。”叶子预摸了摸后脑勺,有些不大好意思地说。

楼姑娘淡淡一笑,摆了摆手,似乎在说“没有关系”。叶子预一时不禁微微一愣,楼姑娘这个笑容,恬淡超脱,美得难以形容,仿佛有一股春风化雨般的魔力,这个简单的笑容里,蕴藏了多少的智慧和悲悯啊,叶子预仿佛闻到一股浓浓的书香气扑鼻而来。

游击队里,居然还有这样的人物呀,而且这么巧,她也喜欢凡尔纳的书吗?

叶子预心里大感好奇,刚想要和楼姑娘好好聊一聊,可是大家已经吃完了饭,队伍就要开拔了,叶子预细细一想,楼姑娘被日本人割断了舌头,交流起来也不是很方便,就只好作罢了。

不知道是不是赵大刚说的那番话起到了作用,虽然在路上,依然没有什么人和叶子预说话,但是他很明显能够感觉到,大家对他的态度变得友善了许多。

队伍赶了半天的路,到了傍晚时分,来到了一个山洞跟前,这个山洞很开阔,洞里很干燥,非常适合居住过夜,而且非常得安全,位于山腰的位置,视线非常得开阔,如果山林里有敌人追过来,很远就可以发现,而且就算没能发现敌人,被敌人追了上来,就在山洞里居高临下地阻止敌人,地势也十分的有利。

游击队原本是打算连夜赶路的,可是看到这个山洞后,古胜男和赵大刚两人一商量,决定还是在这个山洞里过夜比较好。

大家听到这个消息后,都非常得开心,立刻各自忙活了起来,有的开始收拾和打扫山洞,有的准备打点猎物,为大家的晚餐改善一下伙食。叶子预见自己也帮不上忙,便收集了一点干草,在洞里找了个位置,准备给自己收拾一个舒服一点的床铺。

这时,旁边有人轻轻戳了戳他的手臂,叶子预扭头一瞧,原来是楼姑娘,她手中拿着一根细细的小铁棒,笑盈盈地站在一旁。

“怎么了?”叶子预问。

楼姑娘低头用小铁棒在地面上写了一行字,叶子预凑过去一瞧,只见地上写的是:“能借你的书看看吗?”

“哦,哦,好,当然没问题。”这个备受大家尊重的楼姑娘主动过来和他搭话,叶子预感到有些受宠若惊,忙不迭地打开了自己的包裹,从里面翻找出了那本《海底两万里》,递给了楼姑娘。

“还是看这一本吗?”

楼姑娘接过了书,微笑着点点头。

“你也喜欢凡尔纳吗?”叶子预老早就想和这个女孩好好聊一聊,现在当然不会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

楼姑娘又点点头,在地上写道:“第一简·奥斯汀,第二凡尔纳。”

“你最喜欢的作家是简·奥斯汀,第二就是凡尔纳?”叶子预猜测道。

楼姑娘又点了点头。

叶子预笑着说:“我还没怎么看过简·奥斯汀的书,我最喜欢的作家就是儒勒·凡尔纳。”

楼姑娘礼貌地笑了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简·奥斯汀和凡尔纳的风格差异很大呀,你怎么会同时喜欢他们两个人的书呢?”叶子预又接着问道。

楼姑娘还没想好怎么回答,正在旁边不远处忙碌的古胜男有些看不下去,捡起一颗小石子扔到了他的脸上。“你这人怎么这么多废话呀,你没看到意如就是想趁天黑看会儿书吗?你再这么啰嗦下去,天就黑了。”

叶子预一下子涨红了脸,古胜男的话让他没法子反驳,但是对方这直截了当不留情面的态度,还是让他的心里颇为不爽。

楼意如见叶子预有些难堪,忙微笑着又在地上写道:“和你聊天很开心。”

叶子预心头微微一暖,笑着说:“我也是,希望我们以后能成为很好的朋友。”

楼意如微笑着点点头。

叶子预学了个乖,没有再没完没了地继续废话了,回头继续整理自己的床铺去了。楼意如就在一旁细细翻阅起了这本《海底两万里》。

自从逃出上海之后,他还是第一次像现在这样真正感到放松和开心。这种感觉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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